第十二章、重傷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或許是我現在最佳寫照。
這幾天因為做什麼都不方便,上下學都有千冬歲他們至少其中一個陪著,不過今天千冬歲和歐蘿妲突然被找去學生會,喵喵臨時到醫療班去代班,萊恩去了社團,而西瑞也剛好有打工,所以就剩自己一個單獨行動。
原本以為沒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圍堵,真的小看了啊。
默不作聲的一群一二十人有男也有女,就這樣前前後後堵住了所有可能離開的路徑,強硬地搶走我的包和手機後,低聲威脅跟著他們走、不准輕舉妄動試圖做任何抵抗否則直接打暈蓋布袋。
毫無辦法之下,就這樣被圍在中間來到最近的空航系系館後面。
雖然很空曠,但也雜草叢生,一看就知道不會有人特意從這邊經過。
想逃?喊救命?一路上也沒給我這個機會,更何況圍著這麼多人,一般學生躲都來不及了誰會故意去觸霉頭,更別說仗義解救了。
「你們到底想幹嘛?」各個面色不善,卻圍著一句話也不講。
然後後方傳來一陣風聲,剛想避過卻來不及。
小腿肚被用力踹下,而前方堵著的獰笑著握緊雙拳,在前撲的作用力下往肚子揍去,「還想躲?打!」
雙手的不靈便連格擋都無法,想要自保、在這麼多人密集的拳打腳踢中更不可能。
凶狠的目光帶著濃重殺氣,連打上石膏的左手都毫不留情,從左肩胛骨硬貓了一拳,「拜你所賜,雪野家的少爺和羅耶伊亞家的老么這陣子盯得緊,還因此被警告,很行嘛!就你這德行還能活得這麼逍遙,學長他們卻得躺在醫院裡,實在看了就不爽!」
知道千冬歲他們一直明裡暗地保護著自己,但沒想到背地裡居然做了這麼多。
於是我笑了,雖然被揍得很痛、痛徹心扉,大概預料得到是那種又得躺回醫院的程度,卻抵不過心底竄升的暖流。
「千冬歲他們的手段很不好受,對吧?既然如此,你們還敢來也真有膽量。」不知道是不是惡向膽邊生,我居然也有開口反擊諷刺別人的一天。
「哼,別以為只有他們有龐大家世能依靠,就你這個小蝦米,不值得。」呸了口痰被我躲過後,更加不爽的指使其他人使盡力氣讓我跪在他面前,「憑你,你以為你有幾分姿色就能開起染坊來啊?」
「從小到大的衰神楣星,還以為你有什麼後台,也不過是人人唾棄的討厭鬼嘛!」一邊戳痛我心底最深的傷痕,還一邊甩出幾個巴掌送給我。
「朋、朋友交心……像你們這種人永遠不、不會懂!」強忍下幾乎吐出口的鮮血,我依舊掛著他們眼中看不慣也討厭不已的笑容。
上大學後能遇到千冬歲他們幾個這樣義氣相挺、不計較我衰運、毫無心機相交往的朋友,值得。
至於這些痛苦,我一個人接下就是了。
不過就是又多一筆歸入慘痛經驗中的衰事,沒必要讓千冬歲他們承受這些。
看那人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一旁冷眼看著男生們動手的女生們終於圍上來,為首的長髮女生燙著現下流行層次染,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的說,「也不知道這個連清秀可愛也算不上的蠢樣怎麼能得到冰炎殿下的青睞,整天只會黏著冰炎殿下看了就討厭,你是貼了多少錢才換來的啊,身體嗎?看來也不怎麼樣嘛!」濃妝豔抹的臉蛋淨是忌妒憤恨,扭曲了那張原本還算好看的臉。
「欸,如果破壞一下,不知道會不會被嫌棄唷。」右手邊的棕色鬈髮女子拿出瑞士刀,笑得不懷好意。
將刀子抵上我的臉頰,用刀面輕拍,「怎麼樣,答應我們離開冰炎殿下並退出社團我們就停手、放過你,如何?」威脅地用刀鋒滑過臉,又滑到頸動脈上游移著。
「想都別想。」就算怕得渾身發抖,怕她真的一刀捅入我心臟,依舊狠狠瞪著對方,毫不猶豫地拒絕。
侮辱我也就算了,還侮辱學長,衝著這點什麼我都不會答應!
「敬酒不吃吃罰酒啊,既然給你的機會不領情,那也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壓住他!」雙肩被牢牢制伏住後,冰冷的瑞士刀來到軟而脆弱的脖子上頭、使力下壓,一條紅痕瞬間產生,痛得我都能感受到脖頸噴出了鮮血。
又在臉上劃了一刀之後,將襯衫衣釦全部割開,「嘖嘖,這麼白嫩的身體多劃幾刀應該會很好看吧。」
可惡!學長送的衣服才穿一次就報廢了……
咬著嘴唇,就算痛到極點也不吭聲,任由鐵鏽般的血味充滿口中鼻腔。
「既然想逞能,我就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一條破抹布強硬地塞進我的嘴哩,難受得想將胃部的東西全部嘔吐出來。
而原本就弱小的抵抗也漸漸無力……
只餘一股頑強的意志與不甘心死命的支撐著不倒下、不流淚。
學長、對不起……我…………
「你們在幹嘛!」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怒喝。
「幹!不是說不會有人來這種地方!」
咒罵一聲,壓制在肩膀的雙手直接放開,任由我倒在草叢中。
「糟了,是席雷學長,快閃。」
慌慌張張地,一大票人影連善後也來不及,直接迅速撤離。
終於,放過我了嗎?
……席雷、是阿利…學長嗎…………?
迅速跑來的身影,是一個和阿斯利安有七八分相像,卻更加溫和成熟的臉龐。
然而在他進入我的視線後,我連一句道謝也來不及說,鬆口氣後早已無力繼續支撐的剩餘意識全被黑暗吞沒。
昏了過去。
因為太累,所以不想清醒。
放任沉淪的想法,畢竟承受過的現實傷害太多太多,多到你想逃避再也不願回歸現實。
只是一直有道聲音不斷呼喚著、指引著,日夜不停。
褚、褚……
到底、是誰?
或許好奇、或許信賴,那道聲音終於在黑暗深淵中撐開一絲縫隙,讓你從封閉的意識中甦醒。
也讓不知道在黑暗中待了多久的你,在發現微光之後,慢慢朝那道光走去。
「都快一週了,怎麼還不醒?」暗啞的嗓音中難掩焦躁、擔憂。
好像、……是學長的聲音,好近。
雖然慢慢恢復了意識、聽覺,但束縛在身上的沉重卻讓我無法真正甦醒。
一週了嗎……我昏迷這麼久?
「他這次傷得太重,不只身體、連心和意識都進入最深層休眠,我們只能慢慢等待他自己願意清醒的那一天。」溫和的嗓音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
是誰?醫生嗎?
吶──我醒了啊,只是睜不開眼,醫生有沒有辦法啊?
「沒有別的辦法?」
「他只對你的呼喚有些微反應,繼續喊吧,或許可以讓他快些甦醒,學弟。」
原來、一直喊著我名字的是學長嗎?
「哼,說的沒用乾脆用罵的好了。」
別啊,我是病患耶,這種狀態還被罵也太悲哀。
「你捨得?」夏碎輕笑。
「哼。」
在我還來不及會意夏碎說的是什麼意思時──
「好了,說點別的。」一向淡然溫和的嗓音換成較為嚴肅的語氣,「從學院內各個監視器的調查並依照錄音內容的聲音去比對資料後,千冬歲已經把人一個不漏的找出來了,除了董事那邊承諾的開除學籍外,你打算怎麼處理?」
「依彼之道還彼之身,我會讓他們知道惹火我的下場絕對比到地獄走一趟還悽慘。」整個人帶著冰冷、令人顫慄的危險氣息,是毫無保留的怒,連帶語氣中都帶著一絲肅殺之意。
「今晚解決?」雖然是徵詢的問句,卻是用肯定的語氣說。
「當然。」
「好,我會想辦法把人全部約出來,其他人想帶什麼就帶吧。」夏碎簡單又直接的撂下一句。
「什麼都可以帶嗎?那我會帶我家拉可奧出現的。」不帶情緒,卻隱隱散著黑氣。
「絕對不容許史凱爾家的朋友受到如此欺辱。」煞氣濃厚。
「本大爺行走江湖靠這雙拳頭就夠了。」指關節折得嘎嘎作響。
「喵喵不會放過他們的,居然敢動這種手段對待可愛的漾漾,太可惡了。」天真語氣中盡是憤怒,像是亮出利爪的貓。
「我以真實之側發誓,這次不給他們永生難忘的教訓我就不叫雪野千冬歲!」一向冷靜的音調此時顯得狂傲無比,卻無人懷疑其真實度。
「真可憐,誰不惹偏偏惹到你們幾個……不過、算我一份。」調侃的音調中沒有絲毫同情,「褚同學這邊我會照顧好的。」
「麻煩了。」
「這是我該做的。」
門開了又關,一個又一個腳步聲漸漸遠去。
有這份心意,已經很夠了,真的,你們千萬別犯法啊!
難掩鼻酸流淚的衝動,心中滿滿都是感動的情緒。
第一次、第一次在家人之外有這麼多人願意關心我、甚至是為我做這麼多事……
老天爺,拜託祢快讓我清醒吧,我不想再繼續睡下去了。
就在我焦急地想要清醒時,原以為已經空無一人的病房再度響起交談聲。
「接下來家族勢力的部分,千冬歲和西瑞學弟打算各自動手全部不留的鏟除掉。」淡然溫和的嗓音中多了一絲釋然,像是決定了什麼、又放下了什麼,「而我這邊,不會有人想到藥師寺家和雪野家會放下成見再度合作吧。」
「動手時小心一點,有問題再找我。」清冷的嗓音中已感覺不出方才釋放的情緒。
「真讓你那邊動手我們不就只剩殘湯喝了,不用。」輕笑了聲,無奈地回應,爾後傳來一陣窸窣聲響,「先這樣,晚點再通知你行動。」
「嗯。」
然後,門再度開了又關。
只是這一回,我卻能感覺房間還有他的存在。
很近、很近──。
雖然知道他不會曉得我已經恢復意識,但我依然小心地屏著氣息,不想去破壞這股我還無法理解的氣氛。
每次,只要有他在我身邊,就能感到一種對於他發自內心的全然信任,也能夠完全放鬆的去表達自己、無論好壞;即使他是那麼的耀眼、強大、自信,時不時就會透著令人敬畏的氣勢與壓力,讓人不敢輕易親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算了解亦能夠深刻感覺,也一樣和其他人尊敬、崇拜著,可是卻沒想過需要小心翼翼去維持彼此之間的關係。
在旁人看起來很不可思議的相處,自己卻覺得很自然,也不覺得有什麼好訝異的地方。
就算常常被罵或被巴頭,但只要那股熟悉的冷然氣息在身邊,也就不在意其他的了。
我想、或許我……
「褚,別讓我等太久,睡飽就該醒了。」
好。
我聽你的,要等我醒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