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徒蝶ஐ翎凜

第十三章、清醒之後

　　第二次從黑暗中清醒時，我發現我終於能夠睜開雙眼看見自己待在什麼地方。

　　雖然第一眼看見的是白色天花板，而聞到的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味道雖不重，但是都聞了十幾年，想錯認也難。

　　輕轉動脖頸，正想看清自己待的病房陳設時，眼簾內卻意外映入一抹漂亮的銀紅。

　　微微瞪大雙眼，頓時屏氣凝神地看著近在眼前的睡顏。

　　少了清醒時的銳利，反多添精靈般地柔和氣質，襯得那漂亮的容顏更加迷人，讓我完全移不開眼。而那長長的睫毛紅得很自然，色澤不嬌豔也不刺目，如溫火一般的暖和色系，使毫無瑕疵的白皙面容多了血色，不在那麼透明。

　　半張臉壓在雙臂間，髮絲自然垂落，呼吸沉而平穩，只是眉宇間的微皺破壞了整體感。

　　自然而然地，就想抬起手將那皺褶壓平。

　　就在指尖剛賣力地碰到眉宇間的皮膚時，比起我的手溫低些、微涼的手掌抓住了我的手指。

　　瞬間就睜開那紅色雙眼，但依然留存著尚未完全睡醒的呆滯，臉上也殘留著被長髮壓出的紅痕，就這樣呆呆地看著我、一動也不動。

　　這樣就醒了……是反射神經嗎？

　　啊啊、好可愛。

　　腦內不小心冒出的形容詞害我嚇了一跳，幸好沒脫口而出……如果被學長知道可就糟糕了啊。

　　「褚。」紅色雙眼對上我的，但那明顯的呆愣天然感讓我知道學長根本還沒清醒。

　　「早安，學長。」揚起笑容道早。

　　「褚？」瞬間轉為銳利的紅眸彷彿將方才展露在我眼前的一切沖刷乾淨。

　　果然睡醒跟沒睡醒的感覺有差別。

　　「嗯，是我，學長。」不厭其煩的再次回應。

　　學長直直地盯著我，像是在確認我的清醒是真是假、會不會是錯覺？

　　然後、三秒過後……

　　「知不知道你自己昏迷了幾天啊，你這個笨蛋！」

　　為什麼我剛醒來就要被巴啊──

　　沒有和我多說什麼，學長直接轉身出去通知醫生說我醒了這件事。

　　收回盯著學長頎長背影的視線，轉頭向另一側看去，透過稍微拉開一點的窗簾，發現天色也才矇矇亮。

　　學長這幾天該不會都守在我的病床旁邊吧？

　　思及此，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褚冥漾同學。」一位穿著醫師白袍臉上掛著微笑的年輕男子隨學長走到我病床邊，那溫和好聽的聲音在第一次意識清醒時曾經聽過，雖然早知道聲音很年輕，沒想到本人看起來年紀也才二十出頭，黑色短髮配著那雙應該是混血的金色眼眸，又是清秀帥哥一個。

　　「噯、是！」應和一聲，連忙將視線從對方的名牌移開。

　　這個年紀就是住院醫師，能力肯定不錯而且也有一定背景吧，否則當個實習醫師就不錯了……而且羅耶伊亞這個姓氏……

　　「主治醫師九瀾正在開會，我是六羅‧羅耶伊亞，這裡的住院醫師，也是主要負責你的醫師。」醫生笑著介紹自己，也不擺出嚴肅模樣，而且還說出一個我超熟悉的名字，「我家么弟西瑞麻煩你關照了。」

「欸？親兄弟嗎？」感覺一點都不像。

　　「撇除他那顆染得五顏六色的頭髮，五官其實還滿像的喔。」依舊笑得溫和，像是對這種疑惑早就見怪不怪的模樣。

　　哦的回應一聲，臉上淨是尷尬。

　　人果然不能只看表象。

　　「那麼眼球轉個兩圈看看，手指也動一動。」

　　聽到吩咐，我馬上照做。

　　「嗯，意識完全清醒了，心跳血壓也沒什麼問題，基本檢查後指數一切正常。」又做完一些檢查後，詢問：「褚同學，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就是傷口癢癢的。」

　　「結痂期間都會這樣，記得別去抓，會不會留疤是一回事，到時候引起其他病症就不好了。」

　　「我了解。」從小到大受傷多少次已經記不清了，比這次嚴重的都有，但人為故意傷害到這種地步的倒是第一次。

　　「九點會安排X光、抽血等檢查，雖然這幾天都沒進食，但麻煩你再忍一下，中午用餐時請記得吃流質食物如稀飯之類的以免久未進食的腸胃出現問題。」在病歷表上寫完一些東西後，又交代幾句，將之放回床尾的格子裡。

　　「好。」雖然這陣子不能吃甜點很可惜啦，不過我還是會乖乖遵守的，我可不想再躺更久。

　　「冰炎，褚學弟他……」

　　等到六羅和學長說完話之後，表示已經沒問題的我直接堅決地將學長趕回去上課。

　　雖然他老大說翹課成績也不會有問題，但我實在不太好意思麻煩他，而且說實在，現在我不太敢單獨面對學長一個人。

　　這樣的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

　　幸好學長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說句中午會再過來之後就離開了。

　　雖然離開前看著我的眼神和其中意味讓我渾身發毛。

　　被值班護士帶著在醫院各科做了一連串檢查後，中午時分才回到病房不久，除了說會再過來的學長之外還多了一群人一起湧入病房並圍在我旁邊，只不過還沒說幾句話，老媽和姊就出現了。

　　像是完全沒發現病房內的其他人，老媽一踏進病房就直接衝到我身邊捏住我的耳朵罵，「漾漾，你這個死小孩受傷了也不會跟家裡講，要不是我打你手機找人時你學長才跟我說這件事，你還打算瞞多久？」

　　「痛、痛痛──媽，輕點，別捏了啦。」可惜我兩隻手都受傷無法拯救我的耳朵，只好拋開早已經亂七八糟的形象慘叫，而跟在老媽身後姊也是一臉“我很欠揍＂的表情冷笑著，只差沒跟著揪住我另一隻耳朵。

　　「伯母，褚他才剛醒不久。」默默看著我和終於捏夠放開手饒過我的老媽，在老媽和姊出現後仍然待在我身邊……呃、雖然是病床的另一邊的學長淡淡地開口。

　　如果是平時老媽看到學長這種大帥哥而且還是我學長或同學之類的，肯定一臉笑咪咪得招呼人家，但現在卻只是瞥了學長一眼，皺起眉頭盯著我從頭到腳的觀察，「這次傷得這麼重，是不是又被欺負了？」

　　「沒事啦，都解決了。」我趕緊回覆老媽的問題。

　　雖然我醒後學長什麼都沒講，但依照我只有意識清醒時所偷聽到的，他們那群下場應該很慘吧。

　　「當初就不該讓你念什麼鬼航空學院，結果傷成這個樣子，不成、小玥，找個學校看能不能轉學過去。」心情和臉色一直不太好的老媽突然說道，話裡的意思直接表明她當初其實是不贊同我來唸航空學院的，不過到底是為什麼反對，原因我依舊一頭霧水。

　　只是……我猜測，應該是跟我小時候失去的一段記憶有關連。

　　除卻小時候的失憶外，我也找不到原因能解釋和航空、飛機有所相關的東西都會在我需要的時候自動浮現，而且還讓老媽他們當初在我準備入學時，雖然沒有反對，但也沒有開口贊同的意思。

　　於是也不意外連姊都沒反對老媽說的話，好像想要轉學就能轉學似的，「哦，那就到我那來啊，說一聲就可以，白陵不會不收。」

　　不過就算如此，也不管小時候那次失憶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我也不想因此而離開Atlantis航空學院。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等一下啦，媽、姊，我不要轉學。」

　　老媽一聽到我說不想轉學，馬上就開口罵：「都傷成這個樣子還不轉，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這些是刀傷嘛！不行，還得找律師提告。」指著我臉上的傷口，氣呼呼的模樣。

　　「大家都幫我解決了啦！」無視學長他們詫異的表情，很認真的跟老媽和姊說，「媽、姊，你們自己看看我這間“單人＂病房裡面有多少人好嗎？我的直屬學長、冰炎，同學千冬歲、喵喵、萊恩、西瑞，還有夏碎學長、阿利學長、庚學姊，大家都很關心我，而且在我昏迷的這段期間早就幫我討回公道了，因為有他們所以我在這邊過得很開心，這個只是意外、雖然這次傷的是有點嚴重沒錯，但我不想因此而放棄在這邊的學業，媽，算我拜託妳，我在這邊真的學到很多東西。」

　　隨著我手指頭一個個比出的學長姊和同學們，老媽一臉猶豫、糾結的模樣，看得出來還是想要反對。

　　突然，學長開口說：「伯母，對不起，是我的失職，沒有照顧好褚，還因為我讓他受傷成這樣，另外沒有聯絡你們也是我的疏忽，真的很抱歉。」末了，還鞠了個躬。

　　緊接著，千冬歲也跟彎下腰，「伯母，對不起，我不應該讓漾漾在我們懷疑有危險時一個人單獨回宿舍的。」

　　而喵喵又泛紅眼眶，「伯母，對不起，都是喵喵讓漾漾先受了傷之後才會受到這麼大的傷害。」

　　連萊恩也默默綁起頭髮，想要開口：「伯、……」

　　「好了，不要再跟我道歉，這不是你們的錯，我知道你們很關心漾漾，謝謝你們。」老媽打斷他們想要一個個繼續道歉的話語，扶起千冬歲，又拉起喵喵的手，「漾漾這孩子我從小看著長大，有什麼個性又有什麼經歷我很清楚，多虧你們在、還麻煩你們這麼多，是我該說抱歉才對。」

　　「千萬別這麼說，伯母，我們很開心能跟漾漾成為好朋友。」千冬歲很認真地回應。

　　「就是啊，漾漾很可愛的。」喵喵也點頭附和，然後露出一個很可愛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