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曆一百二十四年,百萬戰騎終踏片原洲各地,僅剩邊疆小國與海外島國未服從天朝。
自從三年前逵國誓師發起統一大陸的戰爭後,血色戰塵蔓延,天守國君一怒之下派遣數名大將與冰牙三元帥統領各路大軍反攻,而在冰牙三元帥之子、冰炎殿下一次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後,天守全軍總攻打響,將逵國各軍打得潰不成軍,紛紛拉起投降白旗,其中,尤以冰炎殿下率領的『黑燄軍』各大小戰役勝得最為完美、漂亮。
三年下來,可謂是家喻戶曉也不為過。
而今天正是除鎮守邊疆的老派大將外,冰牙三元帥將率領各路崛起的年輕將領們班師回朝的大日子。
首都,天耀。
寬闊地道路此時被湧上的擁擠人潮給堵得水洩不通,若非有守城軍與禁衛軍的喝令,或許連一條應有的、凱旋歸來的坦途都會淹沒在人海當中。
蹬──蹬蹬──蹬────
戰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遠遠地就帶起大片塵煙、漫起飛天。
前頭百名戰騎奔騰,精良騎術使得馬蹄聲奔出了千軍萬馬齊至感,而令人最毛骨悚然的是,踏地馬蹄聲竟然是一致的,在歷經長途奔襲後的現在,依舊速度一致、絲毫沒有不規律不整齊的異聲出現。
幾名年輕將領便包含其中,為後頭數萬大軍打頭陣。
即使是班師回朝,路途行經各地絲毫不可能會有危險,全軍依然肅穆嚴謹、不發一語,顯示著良好紀律。
「來了!回來了──!」
等候已久的人們瞬間忘卻不准嘩然的禁令,情不自禁地紛紛高聲喊叫、歡呼著。
守城軍們也難掩激動地眺望遠方那越發接近地百名戰騎,唯有禁衛軍還能保持冷靜並抵擋前撲後繼地群眾以維持秩序。
在天朝百姓們的夾道歡迎中,所有將士從城門口到皇宮、歷經一個時辰才終於進入朝堂,晉見天子。
由於是在自己在位時,天守國實現統一大陸的野心,第十五代天守國君顯得紅光滿面,連一向威嚴的面容都掛上微笑,因此特別待見一干軍中將領。
至於軍將握有的兵權是否過大,是否有可能圖謀篡位,這些都還『暫時』不在考慮範圍內。不是沒有朝臣進言勸諫,但身處皇位也有三十多年,深知這時候收回兵權是代表他並不信任軍將的心,此舉更會寒了所有臣民們的心,因此提也不提,就連冰牙三元帥想要交回兵符的言語都輕描淡寫地帶過去,反而興致勃勃地望著一干年輕將領,笑意吟吟地開口說媒。
「皇后,諸位年輕將領凱旋歸來,妳知道有哪些合適的公主郡主們可以配得上嗎?」
一句話,讓整個朝野霎時間安靜下來。
敢情天守國君是打算賜婚?
「請您放心,臣妾早有準備。」高貴優雅的皇后得體的微笑回應,「七公主、九公主、歐蘿妲郡主、辛德森郡主、琳綺郡主等都符合條件,只是要配得上如今的伊沐洛世子只有一位。」
這一句話,倒是勾起天守國君的好奇,「哦,是誰?」
也不賣關子,皇后直接給出答案,「褚郡主,冥玥。無論是言行舉止、自身才氣都是上上之選。」
想起密探回報之前坊間流傳的事蹟,天守國君笑著朗聲道:「好,朕准了。朕這就將褚郡主許配給伊沐洛世子。」
「請等一下!」一道清澈凜然的女聲排開諸臣,翩然走出,艷麗的紫紅顯得更加優雅自信,「恕冥玥拒絕。」
「妳、……」
面有憂色、卻也帶著一股堅決的席雷‧戴洛隨即跟著走出,來到褚冥玥的身邊,「皇上,微臣也請求您收回成命,並寬恕褚郡主的不敬。」
沉下神色,天守國君不悅:「你是……席雷家的大世子,說,怎麼回事?」
「褚郡主是微臣的未婚妻。」席雷‧戴洛瞬間像是忘卻君臣之禮,大膽直視著天守國君,擲地有聲。
「沒錯,席雷世子是本郡主的未婚夫。」褚冥玥跟著承認兩人早已定下婚約之事實。
「皇后?!」天守國君一聽驚疑不定,這等大事居然沒人知曉,探子是幹什麼用的?而掌管這等事務的皇后,又是用何種條件去選擇公主郡主們?
「這……臣妾並沒有聽說過席雷世子和褚郡主已定下婚約。」皇后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卻也帶著一絲了然,爾後,歉然地對天守國君道歉。
「三年前出征前許諾下的,沒有公開是因為……若微臣戰死沙場,褚郡主也能另擇夫婿。」席雷‧戴洛那褐色雙瞳溢滿柔情。
她,真的等著自己。
意識到這點,席雷‧戴洛就怎麼樣也掩不住愉悅之情,即使知道這會冒犯天守國君與皇后,卻也在所不惜。
「洛,你沒破開簪子看過吧。」凜然直視皇后的玄墨黑眸緩緩收回視線,轉而望向身側男人,「我,非君不嫁。」
「哼。」看著兩人動情至深的模樣,天守國君冷哼:「朕已下令,還想朕收回?」
還不待他人有所反應,一道水藍身影出現在褚冥玥身邊,稍顯稚嫩的清越臉龐帶著一股決絕,而刻意拉下綁在那烏黑髮上的墨色髮帶,如飛瀑般地長髮洩地,宛若子夜中一抹流光。
『我嫁!』
「漾漾?!」褚冥玥一聲驚喊,向來從容、凜然地神色透出難得慌亂。
「妳又是誰?」打量著剛出現的人兒,亮眼程度不比褚冥玥,卻也宛如清蓮,散著淡柔、有著錚骨。
「皇上,是預言宮的褚冥漾。」
「君子不奪人所好,更何況別人的妻子我也沒興趣。」此時冰炎才冷冷地開口,「既然皇上下令微臣娶褚家人,那麼“他"也可以。」
「好吧好吧,就這樣。」
因故,天守國君已失去想要繼續賜婚的念頭,令不少芳心顫動的公主郡主們紛紛失望不已。
一時間,褚家郡主“們”受到不少羨慕忌妒的矚目視線。
而兩位即將成婚的世子也受到群臣賀喜。
◇
十五日後,便是大婚之時。
紅燈掛彩,一派喜氣洋洋的伊沐洛王爺府,唯有後院稍微靜謐些。
歷經整天繁複的婚禮儀式後,頭蓋喜帕的新娘靜靜端坐在床沿,等候著新郎為自己揭開喜帕的那一刻。
耳聞遠處喧囂,卻引不起絲毫興趣,似乎是覺得寧靜環境更適合。
應該是緊張、羞怯、不安的情緒卻毫無一種顯現於身上。
在冰炎一身酒氣的走進來後,便發現連空氣也寧和下來的氛圍,為他疏散了心頭的不耐與煩躁。
房門關上後,就這麼倚在門邊,也不走近。
許久,才在遠處傳來幾聲鞭炮響聲後,才冷然開口:「身為男人,卻替姊代嫁,你就不怕我揭穿你,又或者當場被發現、直接賜死?」
雖然知道室內多了個人,也不走近,便也維持方才端坐姿勢,毫不扭捏,『……對齁!我都忘了還有這個可能性,不過早有覺悟,也沒差吧。』不過預言宮宮服是中性服飾,平是自己又不怎麼接觸他人,應該沒人知道吧?千冬歲倒是知道,不過想來他也不會說出來,剛剛還偷跑過來和自己說話呢。
「你不怕死?」冷哼一聲,緩步接近床邊,大手一伸,掀起那艷紅頭蓋。
露出了那被點妝過後的清淺面容。
『怕……欸,不對,我不能開口說話,那要怎麼回答他比較好?手語嗎?還是房間內有紙筆可以寫?』微微蹙起眉,帶出生動的面部表情。
「停!你不是正在說……你沒開口?」這才發現自己的確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發出,卻曉得對方在想什麼。
『你聽得見我的心音?』微楞下,瞪大雙眼,玄墨眸中沉載一抹難以置信的驚異神色。
「心音?」心,發出的聲音?
點點頭,解釋道:『預言師的言靈,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到人,為了避免,從發現這項天賦之後,便被勒令若無必要不得開口,而心音通常只出現在有血緣關係者之間,所以除了姊和然哥,沒有人能聽得見我的心音……你,怎麼會聽得到?』末了,神色依舊有些不安定。
冷嗤一聲,環手抱在胸前,「你不是要告訴我,你和我有什麼血源關係吧?」
『呃、這不可能,有血緣的話……是不可能牽成姻緣線才對。』搖搖頭否定,嘟囔著。
「姻緣線?」
『……當我沒說。』乾笑,直接逃避這項問題。
「我父親和上代預言師,也是同樣的情況。」冰炎也不深究,反正他對預言宮那些神神道道一點興趣也沒有。
『凡斯叔父?看來還有其他條件也可以觸發心音溝通……』
伸出即使征戰過後依舊白皙不染黑黃的手,抬起人兒下巴,「無論如何,你已是我的妻,應盡的責任都要做好,我不希望被抓到什麼把柄。」
『我知道了。』
見褚冥漾這麼聽話,冰炎滿意的勾起唇角,慢條斯理地開始脫掉衣服,後緩緩向褚冥漾靠近。
『等、等一下,你要幹嘛?!』不自在的往後一縮,躲過冰炎探來的手。
「洞房花燭夜還能幹嘛?」一把將人抱起,往床鋪壓去。
『欸、我是男的!』
到底該不該掙扎啊?他都是自己的丈夫了,要做什麼好像也無權反抗。
「我知道。」
知道自己是個男人還娶回來,難道他……
餘下的抗議,瞬間被柔軟的唇貼上後,消音了。
一吻畢,望著褚冥漾臉色羞紅、雙眼盈滿羞怯水意的模樣,冰炎突然覺得娶了他、也沒什麼不好的。
或許,未來還會很有趣。
「我的真名是颯彌亞,以後就這麼喊我吧。」
◇
自從成為冰炎的妻子後,已過半年,兩人之間的相處說不上甜蜜、也非相敬如賓,反而頗有默契。
這份相知,讓兩個人的關係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緩慢進展著。
或許,那是沒有人去戳破的──相戀。
畢竟早已成為夫妻,亦有夫妻之實,此時還說相戀,未免也太過可笑。
但如今這個世代,事實就是如此。
媒妁之言便許下終身,頭蓋揭開的那一幕,才能知曉對方模樣的更是稀鬆平常之事。
「在想什麼?」冰炎來到庭院,便看見褚冥漾站在花叢間,眺望著湛藍天空。
這一幕冰炎很常看見,因為褚冥漾說過他喜歡天空。
至於這其中代表的意思,冰炎並不願意深想。
『颯彌亞,我們結婚也有半年了吧。』察覺熟悉的體溫靠近,自然地放鬆身軀,倚靠身後環抱住自己的溫暖胸膛。
「嗯。」淡淡地應和一聲,隨褚冥漾看向天空。
『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呢。』雙手交疊在冰炎環抱著的手上,仰起下巴,看著那一片銀紅流洩中淡然地神色。
「怎麼說?」似是察覺到視線,緋紅雙眸歛下。
『因為我的身份,所以從來沒想過會有另一個人和我相伴,而且還能夠毫無障礙的溝通,真的很幸福呢。』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透著溫暖幸福。
「笨蛋。」輕吻印在額間,親暱地笑罵了聲。
『呵呵──颯彌亞。』
「怎麼?」
『我有告訴過你嗎?我喜歡你唷。』脫開懷抱,正面對著冰炎,巧倩兮兮。
「嗯,聽到了。」稍挑起眉,神色依舊淡淡地。
『就這點反應啊。』嘟起嘴,有些不滿地戳向冰炎胸口。
「不然?」捉住那隻作怪的手,施力一拉,又將人攬入懷中。
『好歹也開心點,笑一個嘛。』仰起頭望著冰炎,雙手貼向冰炎頰邊,幫他勾起一抹笑痕。
「你是我的妻,不喜歡我還想喜歡誰?」
冰炎理所當然的語氣和表情,卻又帶著一絲彆扭地傲然,讓褚冥漾笑彎了眼。
深夜,寂靜中。
望著熟睡臉龐,冰炎才緩緩道出不曾吐露的心聲。
「褚,我也喜歡你。」
◇
僅僅沉寂一年多,戰火、再度燃起。
反逆份子集結成群,打著復國旗號拉起軍隊。
一旨詔書送至府邸,讓冰炎領軍,並由安因等將領協同清剿叛黨。
「等我回來。」
『好,我等你回來。』
縱使擔憂,卻也深知無法阻擋,於是相送。
幸而,昨晚漏夜卜卦,知此行雖有凶險卻無大礙,是以不必太過擔心。
只是褚冥漾忘了,在這樣的朝代中,會有多少人惦念、眼紅冰炎所處的位子。
既然無法明目張膽地針對冰炎,那麼對他、褚冥漾下手也是一樣的。
更何況,在有心人的煽動下,天守國君也意識到將預言師放到無人能擋其鋒芒的將領身邊,有多危險。
即使只有一絲可能的潛在性危險,都是身為一國之君所無法容忍的。
於是,如星羅般的繁複棋局佈下。
天守曆一百二十六年,從未戰敗的不敗戰神,雷霆萬鈞地只耗時數月便再次讓叛軍舉白旗投降,再次帶著勝利的果實,榮耀而歸。
天守國君龍心大悅,設宴天下,封冰炎‧伊沐洛為新一代天守戰神。
推辭再三,終於肅然受命。
『功高必震主,時機已到,動手吧。』
『遵命。』
『不過是一局看破未來的棋。還真是無聊哪……』
◇
出了皇宮,冰炎與褚冥漾一同坐上馬車。
轎夫抬起,揮起馬鞭一抽,不甚迅速的車體隨著馬蹄噠噠作響聲緩緩前行。
今早總覺得有哪邊不對勁,抽空算掛卻只算出今天是應劫之日,但何處應劫、又何時能擋下此劫,卻一點也參不透。
「累了?」
『沒,只是眼皮一直跳。』
在皇宮內待了整天,卻毫無異狀,像是自己感應到的全是錯覺,不僅如此,離開最有可能發生危險的皇宮後,還越發覺得劫難將至。
心,難安。
還未多想,卻聽聞外頭數道異響。
冰炎眼神一凜,抱著褚冥漾就趁箭矢破空入車內之勢,飛身躍出馬車外。
單手環著褚冥漾的腰,另一手則抽出腰間軟兵器,對上數十黑衣人。
發現對方招招都是致死殺招,毫無留情之意,且全是對準自己護在懷中的褚冥漾,不由得殺機大起,還手再也不留餘情。
褚冥漾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就算初見血腥的不適湧上,均被強行壓回,只是定定地看著神色冷然的冰炎,不敢有什麼多餘動作打擾冰炎。
但冰炎卻仍不可避免的,因自己而行動受阻、受了傷。
望著冰炎身上漸多的傷口,而自己卻毫髮無傷,褚冥漾眼眶漸紅,在落下淚水那瞬間,就要開口說些什麼。
「不准說任何話。」
雖有眾多繁雜劍術遮掩,但數十名黑衣人一同圍攻而不顯慌亂的配合,以及不可避免地夾帶一絲熟悉,都讓冰炎暗自震驚地猜測到,這一切是誰指使。
所以,如果褚冥漾真得開口使用天賜言靈,那麼接下來,肯定只會是一匹白布、一杯毒酒,絕不會有任何生路。
慶幸的是,在褚冥漾下定決心反抗冰炎的話語,使用天賜言靈以前,援軍、來到。
見事態開始不利己方、任務失敗的黑衣人,在還有能力抵禦更多兵將前,一聲呼嘯全數脫身離去。
扶著滿身鮮血的冰炎回府,褚冥漾的臉色比冰炎更加蒼白嚇人。
早得到信息,傳喚醫者的管家見此情狀,忙將兩人領入居所,讓冰炎接受治療。
如果,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
他寧死,也不會讓冰炎再次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
◇
然而這句不知是否真言應驗的話語,在冰炎傷勢剛好後又一次出征時,真切地、發生了。
卜卦算出此次出行,冰炎再也可能回不來的運勢。
褚冥漾根本無法安立家中,靜待渺茫的希望盼想──冰炎會回到自己身邊的可能性。
於是,偷偷地隻身前往戰線,只留一封家書於房內。
然而,剛抵達戰場邊緣就發現冰炎差點被穿透心窩的一幕,褚冥漾再也無法克制的脫口大喊:
「傷害颯彌亞者,死。」
其實,褚冥漾從未說過,如果使用天賜言靈讓太多人死亡的話,自身也必須承受代價。
但為了他,在所不惜。
只是早已不知不覺慢性中毒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
嚥下從腹腔湧上的鮮血,凝視著戰場上那抹銀紅,確定無礙後、緩緩離去──
前一秒才勝利收兵,後一秒就匆匆將戰場事務交給心腹屬下,離開戰場的冰炎騎著戰馬,四處尋著方才驚鴻一瞥中發現的水藍身影。
他慌亂、他恐懼,只因那聲傳透戰場的決絕之音。
冰炎無法想像,到底是為了什麼褚冥漾會突然出現在此處,更無法理解為什麼不等待自己回歸就離去。
但是內心有一道聲音告訴他,快來不及了。
最終,在一處草原樹下,發現了倚坐樹梢的褚冥漾。
「褚──。」
「你還是找來了,颯彌亞。」漸漸失去生機的褚冥漾,淡淡地勾起笑容。
最後的最後,他終於能親口和此生摯愛有了真正的言語交談。
「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變成這樣?」想將褚冥漾抱住懷中,卻又不敢,深怕一個驚擾,對方就立即遠去。
「颯彌亞,忘了我。」只有忘了我,今生你才會有未來。
「不!你不能、你不能這麼做!褚冥漾!」
今生因果,至此畫下句點。
若有緣,我們來生再續。
所以──
「颯彌…亞……忘…………」
「不────!!!」
◇
「漾漾,今日……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大殿內?」
『姊,今早我算過一卦,這是命中註定的結果,此生姻緣、成全妳也成全我,妳和戴洛哥一定會幸福的。』
那天,褚冥漾是這樣回答妳的。
只是那時候的褚冥玥並沒有聽出弦外之音。
褚冥漾所謂的命中注定,是指他與冰炎有無數因緣的糾葛、難以數清,而且也是他此生最大的劫難。
颯彌亞他、是我的因果。
我此生唯一的伴侶,亦是……此生最大的一道難關。
全在他一人身上。
所以我必須去救,就算是有去無回、是十死無生的結果,我也必須去救。
因為,我愛他。
在褚冥漾剛離開首都,就被褚冥玥追上的時候,他如此說道。
在冰炎之後才再次追上褚冥漾的褚冥玥緩緩停下步伐,已成人妻的她哀傷的靜立在一邊。
冰炎撕心扉裂地大吼以及無法仰止的眼淚,或許是褚冥漾所做所為都是值得的證明。
「我不想忘記褚,妳有辦法嗎?」抱著已開始失溫的冰冷遺體,冰炎低聲詢問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褚冥玥。
他不敢問,對方追來的腳步,是否已經猜透結果?
「沒有。」
今生,忘記他,是褚最後的遺言──
就算有辦法她也不會告訴冰炎。
「你與漾漾不過相識、相戀一年多,接下來還有漫長百年,何必記著他一人。」刻意狠下心,褚冥玥冷然地用上淡漠語氣回應。
「就算我真的記憶會忘記褚,我的心也不會。」冰炎頭也不抬,似是沒有聽到褚冥玥的話語一般,只是深情地凝視著閉上眼、宛如睡著一般的褚冥漾,「這一生,妻子的位子我只會留給褚一人。」
褚,我們來生,再續今緣。
好嗎?
「時間,到了。」
凝視著冰炎連眨眼也捨不得的,似乎是想將褚冥漾深深映入心底,彷彿這樣言靈就不會成真。
只是,現實是殘酷的。
「……他是?」
再次睜開眼後,冰炎的眼中已褪去眷戀深情,只餘不解。
卻無從解釋內心的哀慟何來。
「我弟弟。」
「他……是我的誰?」不甚確定地撫上褚冥漾的容顏,手、居然明顯地顫抖著。
這樣的情況,讓冰炎訝然。
「他因救你而死。」褚冥玥歛下玄墨黑瞳,雙手緊握身側,掐出了深紫痕跡。
「傳言中,褚家每代必有一位預言師出現,擁有天賜言靈的預言師,甚至可以讓人無聲息地死亡,既然他是妳弟弟,那麼我對他毫無印象、這種失去記憶的情況,也是他做的吧。」冰炎劃過褚冥漾的眉眼,卻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你很聰明。」憑藉她的身份就能猜到所有,果然不愧是冰炎,最年輕的睿智戰神。
「他,是我的誰?」冰炎再次問道,似乎是想要肯定著什麼。
望著記憶已不復存在的冰炎,褚冥玥輕輕溢出一抹嘆息,「你想知道的話就自己去查吧,如果你認為他真的對你很重要……」
語尾消失在呢喃間,褚冥玥彎下身,便要帶走褚冥漾。
「妳要幹什麼?!」
即使失去記憶,還是下意識的保護著他嗎?
漾漾,他真的很愛你。
就算你要他忘了你,也如他所說的,記憶失去,心卻不會。
你失算了。
天守國君也是,都失算了。
就算是死亡,也分不開他們。
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擁有他。
──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
「身為一名預言師,即使是屍體也會洩漏很多不該有的訊息,必須……燒掉。」抿下嘴唇,褚冥玥強迫自己忽略內心的痛。
「我不准!」
「……由不得你。」再次輕嘆,褚冥玥迅速地將人擊昏。
只是,帶走褚冥漾前,褚冥玥最終還是留下了褚冥漾從不離身的白脂玉珮,放在冰炎手掌心。
不知何處傳來的淒涼二胡咿呀地拉著、唱著……
今生,你們緣分已盡。
若有來生,就讓我褚冥玥繼續做褚冥漾的姊姊,守護你們。
以天,為誓。
天邊晚霞,拉長了輓歌──
吶──漾漾,天空真的很美呢。
從今天開始,你會天天和天空相伴的。
直到……再次相逢的那一天。
◇
曾受封為天守戰神的冰炎至此之後再也不入首都,連天守國君的赦令、數十道聖令加急召回,也明言:誓死不回,一人率領數萬軍馬在荒涼邊疆戍守數十年,抵禦海外倭寇、天外之民。
受人敬仰、萬眾矚目的他在褚冥漾死後,銀紅的髮一夕之間緋紅盡去、徒留銀白,宛若心死的他,再也沒有接納過任何人;終其一生,就只有褚冥漾這一位相守不過一年多的妻子,直至終老。
唯一伴隨的,是僅刻一人之名的空無墓碑與一枚貼心玉珮,相隨一生……至死未離。
全文完。
當年翱翔天空的特典之一,最近被三次元虐身虐心,所以決定放個虐文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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