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徒蝶ஐ翎凜

 《誤解》

　　清幽的酒吧中，三三兩兩零散坐在屬於他們的一片天地，卻沒有喧嘩聲，僅有輕聲細語的交談，與偶爾的碰杯而產生的冰塊撞擊聲。

　　這是調酒公會總部附近最著名的一間清吧－－妖月。

　　傳聞中，這間酒吧背景深厚，所以從開幕以來，無人敢於此打架鬧事，而坐鎮酒吧內部的，也多是調酒公會內頗有名氣的調酒師，深得品酒客的喜愛，也因而遠近馳名。

　　「很累？」清淺卻意外柔和的語調從吧檯內正面無表情地調酒的黑髮男子口中傳來。

　　「嗯……最近父親打算和焰谷合作，這幾天都在開會、應酬什麼的……」毫無顧忌趴在桌上，閉著眼嘟噥的另一名留著長長銀髮的男子那眉宇間盡是疲累。

　　「焰谷的巴瑟嵐小姐還不錯吧。」黑髮男子淡淡的開口問，眼角的餘光卻是飄向了不遠處的一疊報紙上。

　　「嗯，是個有內涵，眼光也很精準的大小姐，洽談的時候很有自信跟想法，也沒有嬌生慣養的感覺……咦？凡斯，你怎麼突然會關心這些？」說著說著，銀髮男子突然睜眼看向了黑髮男子，眼中有著一絲不解。

　　「你不知道冰牙和焰谷……」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黑髮男子望著寬口高腳杯內的液體，眼底的神色複雜。

　　「我要知道什麼？」語調中帶著一絲不解。

　　「沒什麼。」沉默了幾秒後，卻是什麼都沒有解答。

　　「凡斯，你吃醋了？」靜靜地看著黑髮男子的手部動作，有著難以察覺的僵硬，銀髮男子眼中跑出了一抹笑意，開口。

　　「沒有。」手上的動作明顯得鈍了一秒，黑髮男子，也是銀髮男子口中的凡斯，抬起頭看著銀髮男子那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一般。

　　「凡斯，凡斯。」銀髮男子站了起來，探過身子，借著昏暗的燈光與髮絲擋住的視覺角度，迅速的從黑髮男子頰邊落下一個輕吻。

　　「幹嘛。」突然被偷襲那麼一下，讓凡斯微微皺眉，卻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我很高興唷，凡斯。」沒有立即坐回去，反而伸出手戳了下凡斯的眉宇間，像是要借這個動作把眉宇間的皺摺壓平。

　　「笨蛋，沒事別一直叫我的名字。」放下手中的吧匙，凡斯抓住了銀髮男子的手，卻沒有立即放開。

　　「你害羞了喔，凡斯。」笑嘻嘻的任由凡斯握著自己的手，銀髮男子也回握著，略微緊致的力道中有著厚實的溫暖。

　　「你想太多了。」像是感受到銀髮男子心中想法一般，凡斯用另一隻手拿起裝滿琥珀色液體的寬口高腳杯，碰觸兩人交握的手上。而那輕緩的語氣中卻透露出一點淡淡的、不易察覺得溫柔。

　　「可是我真的很高興啊。」一樣用另一隻手接過了凡斯所遞來的調酒，望著杯中晶瑩剔透的琥珀色，銀髮男子的笑容更加地燦爛了。

　　「夠了，亞那瑟恩你給我坐好。」還待說些什麼，眼角餘光卻發現不遠處侍者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凡斯輕輕的動了下手腕，讓兩人緊握的手鬆開，然後抽出，並且換回淡然又清冷的語調，彷彿方才參雜在語氣之中的溫柔都是錯覺。

　　「嘻。」由折射的反光之中，也看見了一片陰影，亞那只是再次輕握下凡斯的手後，一樣抽回手，沒有多說什麼，坐了回去。

　　「年輕的小姐們需要兩杯After Midnight，灰姑娘可沒那麼容易遇到王子啊，唉。」放下手上的托盤後，留著長馬尾的侍者略帶沙啞的嗓音開口，眼中有抹無奈。

　　聽對方如此說法，凡斯順著侍者的眼光望向遠處的一角落，兩名打扮不慎暴露也沒化濃妝的女孩，一臉好奇而東張西望的樣子。

　　「讓她們小心點。」沒有再多看一眼，凡斯隨手從後頭櫃上拿下了伏特加、可可酒等，然後從一旁眾多的酒杯中取出兩只馬丁尼杯，俐落地調製它們。

　　「如果你情我願那我就管不了囉。」怕就怕到時候被下套而已。

　　長馬尾侍者聳聳肩，不過眼睛還是有意無意的觀察著那邊。

　　沒有多說什麼，凡斯將兩杯After Midnigh隨杯墊一同放上托盤後，再度靜靜地擦起一邊洗淨不久後卻被靜置一旁的雪克杯。

　　「凡斯，不幫她們嗎？」等到侍者端起托盤離開後，一旁慵懶地支著頰的亞那開口。

　　「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凡斯淡淡的說著，看多這些情景之後，也就麻木了。

　　「是沒錯啦…只是……」

　　「洛安會處理好。而你、喝完它，然後去裡面睡覺。」望著酒杯中剩不到一半的琥珀之夢，凡斯口中傳出了不容置疑的語句。如果不是對方眼下的黑眼圈重到像熊貓，平時也不會這樣管他。

　　「可是……」還想說些什麼，卻看見了凡斯眼中那堅定的神色，只好乖乖的轉口說：「好吧，我喝完它之後就去睡覺。」自己，也的確累了。

　　「你不跟他說嗎？」亞那離席後，再次回到吧檯旁的洛安眼睛有意無意的瞥向一旁的報章雜誌，說了一句迷樣的問題。

　　「那件事本身就不是他能決定的。」靜靜地擦拭杯身，凡斯低斂著眉回答，彷彿早就悉知對方憋了許久的疑問是什麼。

　　「你不在乎？不介意？」輕敲了下桌面，洛安坐上高腳椅，托腮望著凡斯的側臉。

　　「那又如何，原本就不該再一起的。」

　　同性相戀，在現在這個社會，本就不容許，冰牙會有那種決定，並不意外。

　　「你在逃避現實。」

　　「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問題，但如果他猶豫了，我會選擇先放手。」放下杯子，凡斯抬起頭，沒有什麼表情，但神色間卻顯得認真，好似已經下了某個決定。

　　「先？」聽到某個字眼後，洛安饒有興趣的咀嚼著這個字的涵意，是否、有雙重意味呢？

　　「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你該去收拾了。」瞥離與洛安對視的視線，凡斯指了指不遠處的凌亂桌面。

　　「……你說話一定要那麼的…嗯、句句有玄機嗎？」咀嚼著凡斯的話語，洛安輕敲下桌面，眼神緊盯著凡斯。

　　「你想太多了。」淡淡撇去洛安的質疑，凡斯拿起另一個杯子繼續擦拭。

　　「好吧，如果你堅持。」

　　洛安聳聳肩，不在多問，轉身離去收拾方才凡斯所指的凌亂桌面。

　　◇

　　「…………凡斯。」

　　「嗯？」眼光落在眼前的龍舌蘭、白柑橘香甜酒等酒水瓶身，凡斯又拿出了檸檬、薄荷、紅莓等，除了視覺上奇妙的搭配外，要融合這些、找出最棒的感覺，並不容易，因此凡斯即使應和著亞那，腦中仍然思考著如何搭配、選擇哪種技巧使用。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卻沒跟我說啊？」對於某些事情，有種異於常人的直覺性，亞那支頰盯著凡斯問。

　　「…沒有。」一句話，直接讓凡斯停頓腦中的思考，半晌後才回答。

　　「可是你的反應好奇怪，而且平常這個時候你應該是在公會內而不是在這裡。」

　　「今天公會剛好沒事，而且我剛好要試一款新的調酒。」一副你在問下去就沒得喝的表情。

　　「真的嗎？那我可以喝嗎？」眼中頓時亮起光芒，亞那露出期待的神情，也馬上將內心糾結的問題拋開。

　　「嗯。」凡斯點頭做為回應。

　　而眸中表達的意思，瞬間、亞那讀懂了，也開心的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本來，就是要為了你而調製的。

　　看著泛起開心笑容的亞那，凡斯輕摸了下亞那的頭，收起心神，重回調酒配置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沉溺在調酒上的凡斯，被亞那心慌的聲線給勾攝回心神。

　　「……凡斯，你該不會是看到這個的關係…………」面色蒼白的亞那指著吧檯旁的報章雜誌區，手指微微顫抖著拿起昨晚的晚報。

　　「！」該死！他不是已經收起來了！洛安那傢伙到底是在想什麼！？

　　凡斯面色一僵，馬上挑轉起龍舌蘭的瓶身，不著痕跡的移開白蘭地杯，然後迅速的擦掉滴落在桌面上的酒漬，「嗯…昨晚看到了。」

　　「所以你昨晚跟今天的反應才會這樣是不是！？凡斯、這不是我的意思，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居然做了這個決定！我……」扔下手中的報紙，亞那也不管吧檯是不能隨便進入的，直接推開隔板抓住了凡斯的手臂。

　　「噓！我知道。」連忙將亞那的嘴巴捂住，凡斯抱住了亞那的身軀。

　　扯下凡斯摀住自己嘴巴的手，心慌的以為凡斯真的誤會的亞那急忙的說：「我會回去跟他們說我絕對不會認同的，凡斯…我們跟他們說清楚，好嗎？」

　　「冷靜點，亞那，你我都清楚這個時間點並不適合，這次冰牙跟焰谷的合作一定要成功才能打敗金融風暴襲來的後果……」經過一晚的沉澱，此時心情比亞那還要沉著冷靜的凡斯說著。

　　「但是！我選擇的是你，絕對不可能有任何因素去改變這件事情。」打斷了凡斯的話語，亞那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說，那堅定的神情不容任何人去質疑其真實性。

　　「我也是，所以、冷靜下來。」深深的望著亞那一眼，凡斯回答，然後將唇輕輕的印上亞那的額頭。

　　「完成了，精靈之心。」放下雪克杯，呈現白霧迷濛的香檳杯中，若隱若現的綴著一抹紅。

　　「好漂亮！精靈之心…它有什麼意義嗎？凡斯。」靜下心來，看著凡斯完成他口中的精靈之心，亞那眼中有著讚賞與喜愛，很顯然這杯調酒，還未品嚐就先擄獲了他的心。

　　「有個故事寫了這麼一段話，精靈執著卻善忘，因為他們漫長的一生，對愛的執著只獻給唯一所愛的人。但他們的生命太長了，長久到會忘了許多許多從前的回憶。但是，即使生命長久到那唯一所愛的面容已經記不清楚、忘了相處的回憶，都改變不了他們只愛唯一的心，那份情，不

管多久都不會抹滅。」輕輕將酒杯推到亞那的面前，凡斯低啞的聲音流盪在空氣中，瀰漫著濃濃深情。

　　「我想，那個被愛的人，一定一定會很幸福！」

　　但是，輕啜一口精靈之心後，臉色瞬間煞白的亞那，那顫抖的手像是捧不穩那瞬間像是變得千斤重的酒杯，一個鬆手的動作，就讓酒杯隨著酒水、摔落地面。

　　原來……還是影響到你了嗎？凡斯……

　　這杯精靈之心，為什麼…這麼苦澀？這麼悲傷？

　　你的話和給我的感覺，應該是甜蜜的、幸福的，不是嗎？

　　亞那始終記得，凡斯說過，調酒就有如同釋放出內心深層的情緒一般，因此世界上有兩種職業絕對不能背叛客人，一種是醫師、一種是調酒師；因為這兩種職業賣的都是可為毒亦可為藥的東西。

　　一滴淚，垂落。

　　那閉上的眼，是來不及說出口的，歉意；以及滿滿的，愛。

　　對不起、

　　我愛你。

　　「亞那！！！」還沒來得及感受亞那眼神中所包含的意義，面對突如其來昏厥過去的亞那，凡斯緊張人兒的心緒大過於探究亞那摔了酒杯的原因。

　　◇

　　「我們不許你再靠近亞那！」

　　「請你離開！」

　　或許…他不該沒試酒，就把精靈之心給了亞那……

　　那杯調酒內、應該是混雜了不應該有的情緒，所以才讓亞那變得如此吧？

　　被隔絕於病房外的凡斯緊握著雙拳，吞下內心最苦最痛的嘆息，望著各個面露不善氣息的冰牙成員，離開了。

　　那天之後，冰牙、焰谷與調酒公會三方突如其來的封殺了當代最有才華、站在調酒界頂峰的王者－－酒國教父、凡斯。

即使無數人揣測、探究其中原由，卻無人能知曉，到底是為什麼會傳出酒國教父欲毒死冰牙繼承者的流言？

　　而另眾人更不解的是，凡斯至此之後行蹤成謎，沒有解釋原因，也沒有留下任何書信為自己開說…任由謠言滿天飛。

　　直到多年後，一場交鋒、一次動盪，才解開了這塵封多年的真相。

　　而被後期喻為禁酒之一的絕望天使塵，真名為：精靈之心。

　　真意是：永恆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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