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徒蝶ஐ翎凜

2012白色情人節賀文。

　　很不美好的陰冷天氣、很不美好的黑暗時期，讓人根本不想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它，真是糟糕透了、一切。

　　「你居然還有空躺在這裡！我要你印的五十份文件印好了沒？！」這是今天第二次高野政宗在廢稿堆中踩到昏死在地板上的小野寺律。

　　「啊啊啊──對不起我馬上繼續！」瞪大著眼花了三秒讓自己清醒的小野寺律驚叫著跳起，這才發現自己原本躺死在印表機旁，而印表機上已經堆散了滿滿的紙張，亂七八糟的。

　　「小野寺真的越來越融入我們了呢！」聽著小野寺律的尖叫還有慌忙動作的身影跑過自己身邊，木佐翔太感嘆地說。

　　這是三月份那該死的白色情人節前兩天，丸川書店綠寶石編輯部，通稱少女部的漫畫部門最恐怖的週期日所上演的不知是第幾次戲碼。

　　真的是、糟糕透了這一切，不管是心情還是其他任何事。

　　而當入稿結束後，全部人馬一律癱躺，全身無力。

　　「恭喜我們了……終於入稿結束……」木佐翔太顫抖不停地趴在桌上，聲音嘶啞到幾乎聽不清的地步。

　　…我為什麼還在這裡…………

　　已達極限狀態的小野寺律心中已經沒有絲毫力氣吶喊了。

──

　　啊，又是在玄關就昏睡了。

　　小野寺律睜開眼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已經第幾次第幾天躺在這裡了，為什麼不能好好的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睡覺呢。

　　哈、哈啾！搖搖晃晃爬起來的小野寺律打了個噴嚏。

　　千萬不要感冒啊，好不容易結束週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不想因為感冒而浪費。

　　小野寺律走到房間內看著堆成像座山的髒衣服堆還有丟滿塑料包裝的營養劑以及罐頭的垃圾桶，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默默地從衣櫃內拿出一套換洗衣物，準備好好地先洗個澡之後再來頭疼其他東西該怎麼辦。

　　走進浴室，將乾淨的換洗衣物放到架子上，脫下因為週期而回不了家也因此已經好幾天沒洗開始有異味的衣服，將之丟在洗手台上，然後小野寺律扭開熱水水龍頭，看著水柱……發呆。

　　好一會兒，冷水轉成熱水，小野寺律才機器似的拿起噴頭開始淋浴。

　　霧氣升騰中，又開始不自覺得發呆。

　　直到外頭響起一陣急促而大力的敲門聲以及一股很熟悉、非常熟悉的聲音傳來。

　　「……小野寺…小野寺律，你是昏死在裡面了嗎？」

　　「你到底醒著沒？再不回答我要撞門了，小野寺律！」

　　「千萬不要啊──我還在我醒著千萬不要撞門！」

　　將水龍頭關掉，連水珠都來不及擦淨，小野寺律拿起大毛巾往身上一披，馬上打開浴室的門。

　　然後看到高野政宗正抬起腳對著門，準備踹下去的姿勢。

　　小野寺律呆住了，看著自己眼前的大腳，呆愣。

　　「原來你沒昏啊。」

　　收回腳，高野政宗上下打量著只圍著大毛巾滿臉通紅的小野寺律。

　　「本、本來就沒事，沒必要大驚小怪的吧。」

　　浴室內外的溫差讓小野寺律瑟縮了一下，退回浴室內，不自在的緊緊抓著身上的大毛巾。

　　像極了受驚的小白兔。

　　「你以為我在外頭喊多少次。」

　　高野政宗瞇起眼冷聲回答，顯然不喜歡此時小野寺律還毫無自覺的樣子。

　　往小野寺律的方向上前跨步，高野政宗看著縮到浴室門板後方，彷彿自己有什麼動作就要把門一關的小野寺律，嘖了一聲。

　　「…多少？」

　　「起碼叫了你十次以上，而且還按過門鈴。」

　　「……沒注意到，倒是…為什麼高、高野先生會在我的房裡出現？」

　　此時，小野寺律這才注意到不對勁之處，他是昨晚沒鎖門還是大門也被踹開了？

　　「你門沒鎖。」

　　「……」門沒鎖就能闖進來嗎。

　　還不是怕你真的昏死在裡面。

　　換穿好衣服，才慢吞吞地走出浴室。

　　不過看到自己房間內和之前有如垃圾窩的樣子完全不同，小野寺律無法置信地發現自己房間內的垃圾已經被清成一包包的丟到玄關外，成堆的髒衣服也塞進洗衣籃，其中一個明顯還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在隔壁看過、非常眼熟的洗衣籃。

　　然後那個最有可能動手的傢伙正坐在自己的床旁邊翻著之前自己買回來的文藝小說，喝著啤酒，一旁桌上還有一堆熱騰騰的食物以及兩雙碗筷。

　　顯然自己磨蹭在浴室內不敢太早出來面對的這段時間，對方已經做了不少事情。

　　「高野先生找我做什麼？今天不用這麼早上班吧。」

　　走到桌子旁邊跪坐，小野寺律吶吶地開口，道謝什麼的不知道怎麼樣就是說不出口。

　　「吃飯。」

　　闔上書本，高野政宗抬起頭盯著小野寺律，過了好幾秒鐘後才淡淡地說。

　　「還有，你是不是感冒？」語畢，就要探身過來。

　　「我沒有。」

　　連忙後退躲過高野政宗那想要撫摸額頭的大手，小野寺律瞪大眼看向一臉不悅的高野政宗，直到對方嘖了一聲收回手，才跪坐回去。

　　奇怪…頭怎麼越來越暈……

　　「小野寺你…小野寺！」

　　一陣天旋地轉後，最後映入小野寺律眼前的是高野政宗焦急的臉龐。

　　好糗……

　　昏迷前，小野寺律不記得的是自己說了對不起還有謝謝。

　　至於原因，想必了解彆扭的小野寺律的高野政宗很明白是為什麼。

──

　　啊啊──居然昏過去了真是有夠糗的。

　　醒來之後的小野寺律感受頭上毛巾的餘溫，微微偏頭望著外頭昏暗的天色還有床邊趴睡的那張側臉，通紅的臉更加地紅了。

　　根本搞不清是因為感冒發燒的關係還是因為難為情。

　　「醒了？」睡得極不舒服卻也沒多說什麼的高野政宗睜開眼看見得便是小野寺律直直盯著他的臉，卻看得出對方已經陷入神遊的狀態，不自覺輕笑了聲。

　　果不其然換得了小野寺律眼神聚焦後驚嚇的神情。

　　「嚇、高野先生！」

　　不知不覺盯著高野政宗的臉很久很久的小野寺律，看著睜開眼後也看向自己的高野政宗臉上那似笑非笑的樣子，本就通紅的臉蛋似乎還有加深那紅潤的趨勢。

　　…有那麼好笑嘛！！！極其不自然反應的小野寺律拉起被子就要把自己藏回被窩裡去。

　　「聲音真難聽。」

　　高野政宗嗤笑道，也不多加理會龜縮反應的小野寺律，站起身直接離開床邊。

　　「…又不是我願意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並沒有完全覆蓋住自己臉面，而是仍然執意的一直看著高野政宗一舉一動的小野寺律，望著高野政宗的背影，垂下眼簾。

　　為什麼心裡會湧上一股失落，這是什麼奇怪的刺痛感啊！小野寺律你振作點！

　　一直以來，大部分的時間，不是都是這樣一直追逐著高野政宗的背影嗎。

　　…是啊……一直都是這樣……

　　連牽手都假裝自己並不情願而故意掙脫，好讓那緊握的力道更加牢固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壞掉了……

　　「喝水。」

　　又開始胡思亂想而失了神的小野寺律沒有注意到高野政宗已經捧著一個馬克杯回到自己面前。

　　直到高野政宗含著一口熱開水撬開自己的嘴巴餵了自己。

　　然後是一個長長的、令人感到窒息的吻。

　　最後，馬克杯被高野政宗塞到小野寺律的手上。

　　「啊……謝謝。」

　　奇怪、我為什麼被吻還要感謝他…不對，我是在謝謝他給的熱開水……

　　好混亂……

　　高野政宗看著被自己吻了之後還是繼續胡思亂想的小野寺律，有點拿他沒辦法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表情變換真的很明顯…但怎麼就這麼彆扭呢……

　　都表示這麼久了還不夠，真不該期待小野寺會自己開竅。

　　嘖！

　　「我說你該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睡在玄關今天又待在浴室裡面待太久所以感冒昏倒了吧。」

　　像是在轉移話題般，不過還是說不出什麼好話的高野政宗淡然開口，眼鏡後的神色平靜。

　　但是小野寺律就是能夠感覺到那隱藏在那面下的真實。

　　很簡單很直接的反應，卻能夠直接牽動高野政宗的情緒。

　　完完全全、讓高野政宗拿小野寺律沒轍。

　　只不過小野寺律沒發現罷了。

　　「咦？！」你怎麼會知道我昨天晚上睡在哪還有我又在浴室待多久啊，我連自己洗澡洗多久都不知道。

　　小野寺律看到高野政宗嘆口氣，然後抬起手就往自己的嘴裡塞了一顆東西。

　　什麼東西啊？

　　很自然地就張開嘴巴，但馬上發現這點之後卻如鯁在喉的，小野寺律不知道到底該吞還是不吞。

　　「感冒膠囊，吞下去。」

　　高野政宗淡淡的說，一把握住小野寺律拿著馬克杯的手，即時防止熱水傾倒。

　　沉默，還是沉默。

　　不知道為什麼最後總是會變成這個樣子，小野寺律躺在床上，心中又開始焦躁。

　　眼神卻偷偷瞄向坐在床邊專心翻閱稿件的高野政宗。

　　小野寺律知道，那堆肯定是今天應該要完成的一部份工作。

　　而且，他能更加肯定的是那裏面一定也包含了他的。

　　「睡不著？」

　　沒有抬頭，但那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還有不時游移過來的眼光就是能讓高野政宗知道小野寺律根本毫無睡意，即使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

　　「嗯…那個、已經很晚了，高野先生要不要回去休息？」

　　話語彷彿滯留在空氣之中不散，高野政宗完全沒有任何回答。

　　沒有直接說好走人的態度，沒有說等一下就回去的敷衍，也沒有說要陪自己到什麼時候，但小野寺律曉得這個就是高野政宗強硬作風下的溫柔。

　　「高野先生，我真的已經好很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稍微提高聲量，小野寺律又說了一次。

　　「我可以解釋成這是你在關心我嗎。」

　　終於抬起頭看向小野寺律的高野政宗闔上文件，臉上明顯帶著笑意，卻讓來不及躲避眼神接觸的小野寺律覺得很刺目。

　　「…………才不是。」瞪大雙眼、張開了嘴就要反駁的小野寺律怎麼也說不出反駁的話語，好一會兒後，才亡羊補牢般，細不可聞的聲音悶悶地從被窩掩蓋下的嘴中吐出，「反正你快走啦！」

　　「吶、小野寺，我很高興喔。」

　　你終於沒有馬上否認了。

　　高野政宗站起身走到床頭邊，看著說完話之後馬上翻過身把自己埋住的小野寺律，直接坐上床，大手摸上小野寺律那柔軟的棕色髮絲。

　　「我是不會走的，律。」

　　感受到床微微下陷，然後一股熱源接近自己身邊，還有頭頂那厚實卻微微冰涼的手，小野寺律不知為什麼有種安全安心的感覺。

　　明明、自己一直想要逃離他的身邊才對。

　　逃離那種帶著篤定而霸道的語氣說著自己一定不會放手，不會再讓他離開他，那種霸道而不故一切緊緊抓住他的手、他的心的高野政宗。

　　我只有你了，所以我絕對不會放開你。

　　那宛如誓言般的話語，突然低盪的迴繞在小野寺律的心中，那是之前他在自己耳邊低語的一句話。

　　讓自己泛著疼痛，卻也讓自己的心臟怦咚、怦咚、快速的狂跳。

──

　　望著又陷入鴕鳥狀態的小野寺律，高野政宗莫可奈何地又拍了拍他的頭，然後瞄了眼牆上的時鐘，秒針又繞了一圈，讓時針分針成對半式。

　　從床邊不遠的一個袋子中拿出包裝精緻的小禮盒，扯下小野寺律的棉被，勾起淡淡的笑容說了。

　　「給你的。」

　　「什麼東西？」

　　瞪視高野政宗好幾秒，小野寺律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接過。

　　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手中巴掌不到的小禮盒，小野寺律完全猜不透是什麼東西，只有一種…好像、不該接下來的感覺、才對。

　　「上次情人節的回禮。」

　　看到小野寺律沒有打開它的動作，高野政宗也不甚在意，反正小野寺律已經收下了。

　　「啊？」望著笑容不斷擴大，呼吸直至眼前的高野政宗，小野寺律的腦袋完全短路了。

　　溫熱的氣息停留在唇畔，侵占了所有的呼吸、奪走思緒。

　　「律，白色情人節快樂！」

　　「等、等一下！不是說過那個是義理巧克力嘛！沒有要回禮啊！」

　　最終，幡然醒悟過來的小野寺律馬上用盡力氣地推開高野政宗，看著他往一旁倒去的身影，忙亂的解釋，表情慌亂中又帶著潮紅。

　　「你已經收下了。」

　　將手枕在下巴處，斜躺在床上的高野政宗悠然回嘴，有種任性的意味。

　　「我根本沒反應過來你就…」

　　怎麼可以這麼犯規啊！

　　小野寺律突然覺得，高野政宗還真是任性、在面對自己時。

　　雖然不能否認、有種淡淡的開心在心裡發酵。

　　半瞇起眼，看著雖然是在反駁自己，臉上卻露出害羞微笑著的小野寺律，高野政宗知道，不管經過多少年，小野寺律的本質還是沒變。

　　從前那個只為了自己開心而開心的小野寺律，雖然現在看不太到了，但偶爾還是能不經意地挖掘出來，那種撥動他心弦的、笑容。

　　「就怎樣？我說過的吧，我不會再放開你的。」

　　高野政宗將小野寺律的手牽起，十指、緊扣。

　　「……」

　　怦咚、怦咚、怦咚，如雷的心跳聲迴盪在霎那間安靜下的房中。

　　小野寺律第一次知道了，自己面對高野政宗時，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在高野政宗的眼中知道了。

　　　　　　　　　　　　　　　　　　　　　　　　　　　　　　　　END.